[文化]妙趣横生的南江山歌

      过去，巴山深处的南江境内，无论是高山峡谷、山词小路或南河两岸田间地头，到处都可以听，到打石匠、背二哥和耙田耕地、除草薅秧的劳动人民那、一声声高亢激烈、妙趣横生、余味无穷的山歌子。

      南江山歌是内容丰富、格调多样的南江民歌的一个主要组成部分。其中旋律、节奏多变的薅秧歌、薅草歌等平腔山歌优美动听，脍炙人口，十分普及，流传甚广，很为农民群众所喜爱，由开山、撬石、打夯、抬工等劳动号子逐步演变形成的“背二歌”等高腔山歌。粗犷豪放、高亢激烈，尤有其独特的地方特色。

      南江山歌的产生、发展及其风格、特色与南江的特殊地理环境和人民群众的劳动、生活方式密切相关，“香炉山，岩对岩，婆娘娃儿穿草鞋；出门应声山歌子，进门一背块子柴”、“高高山上没搞头，又出野猪又出猴，要想夫妻同床睡。除非包谷收上楼”。这首山歌就集中真实地反映了南江境内山峦起伏、沟壑纵横、峡谷幽深、林木葱茏、地域辽阔、人户稀疏、坡高路陡、交通不变，、生产落后、生活贫苦的自然条件、劳动条件及生活状况，由于山区主产玉米，且采用刀耕火种、广种薄收的耕作方式，这就要求人们换工互助。尤其是除草季节更是如此，于是便产生了薅草山歌，而生产水稻的山间平坝地带；每逢薅秧时节，家家户户都得请大批男女老幼帮助突击，这种集体劳动又产生了曲调多样的薅秧山歌；解放前由于南江不通公路，人们所必须的油盐、布匹和山区的土特产品，都是靠背二哥们从山内外背进背出，因此颇负盛名的“背二歌”世世代代都震响着巴山老林，滚荡在崎岖陡峭的山间小路上。

      大山老林野猪多、山猴多,严重危害庄稼，从玉米下种到收获之间，庄稼人都要在山坡地头搭起窝棚守护，除了用篝火、鸣枪、敲棒子、吹号角等手段驱吓野兽外，两山之间的守护人还互相盘歌、对歌消磨时间；包谷收获时，男女老幼围坐在一起，半夜半夜地撕包谷壳，以唱歌“混夜”消除疲劳。于是这种薅草、薅秧、守护庄稼、撕包谷壳等劳动场所自然就又成了赛歌的歌台，不但使各类山歌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交流、传播与发展，同时也锻炼和造就了一批出色的山歌手。

      南江山歌的内容十分丰富，有反映男女之间忠贞爱情的，如“生不离来死不离，生死不离花并蒂，在生我商同床睡，死了我俩共堆泥。”、“郎十八来姐十八，二人对天把誓发，郎起外心栽岩死，姐起外心遭天杀”等。有反对包办婚姻和童养媳的，如“苦竹子儿苦竹根，可恨爹妈瞎眼睛，有情人家他不许，把奴推到火炉炕。”就是对不幸福的包办婚姻的声声哭诉，而“十八大姐三岁郎，晚上睡觉抱上床，几时等到公婆死，提起腿腿甩他娘。”则表示了对旧社会不合理的童养媳习俗的一种极大的愤慨，此外还有反映农事生产和说古道今的，鞭笞丑恶、劝人行好的，讽刺幽默和褒奖颂扬的等等，歌词都是人们在劳动生产中即兴创作，借景借物抒情言志，寓生产鼓动于自娱自乐之中，既驱愁解忧，也消除疲劳，充分体观了山区人民勤劳朴实、乐观无畏的进取精神，

      乡村五月，四山一遍片翠绿。在大块小块的秧田里，男女老幼手拄竹棍，几十人列成一排，一边薅秧，一边便唱起了薅秧山歌，“山歌唱起一声吼，惊动田里众朋友，若还哪里唱错了，还得大家搂起走。”当领歌人一腔唱起之后，田里所有人就都自然地随着领歌人所唱的曲调齐声帮腔附和，“山歌不唱冷秋秋，唱个山歌解忧愁；解得忧来解得愁，唱得黄河水倒流”。“不唱山歌舌头干；劝你莫要想贪官；贪官污吏人人恨，勤耕苦读莫偷懒”。一支支，一首首，悠扬婉转，此起彼落，在山谷间震荡，在由野回响，领歌人唱得累了，他以“山歌子来于山林，山歌出于年轻人，你把山歌唱几个，雀翻山来送传名”之类的作为结尾，将领歌的担子又巧妙地甩给他人。“你不来嘛我又来，接接连连莫歇台；若有哪句唱错了，叔伯兄弟指出未。”于是有人又接着领唱，如果这时没人带领的话，原先的领唱人就用“叫你唱来不开脏，嘴里害了杨梅疮，大的害了十二个，小的害了十二双。”当然，这样便往往会引起领歌人之间的歌战，“你唱山歌声音尖，好象当年薛丁山，心想当个薛仁贵，不知你喜欢不喜欢。”“你唱山歌没来由，好比我家黄沙牛，推磨碾米旋风转，就是不会转灶头。”“你唱山歌来骂我，对门房儿起了火；把你大哥烧死了，把你大嫂嫁给我。”……笑骂成趣，挖苦取乐，逗得满田男女老幼哈哈大笑，不过这种粗野的歌战，一般都限于在年龄相当的同辈人之间进行。

      唱薅秧歌时，男女领唱之间也常常出现盘歌和对歌的形式，若女领歌手唱道：“你唱山歌那么虎，晓得黄牛好多毛？一个筛子好多眼，一个磨儿好多槽？”男领歌手使会答道：“我唱歌原不虎，我只认黄牛不认毛，我只认筛儿不认眼，只认磨儿不认槽。若男领歌手唱道：“我唱山歌妹来过，唱不赢我取分钱；你若把我唱赢了，给你缝件衣裳穿。泼辣的女歌手就会对道：“哥唱山歌要妹还。唱不赢你取分钱，拿起回—去买馍馍。免得黑了你叫唤。”你一句，她一首，来来往往，幽默诙谐，笑骂间有，满田皆乐。

      有些领歌的小伙子，若看见河对岸有年轻妇女经过晾，立即会挑逗似地唱道：“隔河看人爬坡坡。红脚带儿两边拖，走一走还坐一坐，你不等我等哪个？”如果估计过路的是个未结婚的姑娘，他便会唱道：“隔河看见姐穿青，心想过河怕水深，拣个石头试深浅，唱个山歌试试心。”如果过路人是个背娃娃的妇女，歌词又变成“睛河望见姐穿花，背上背个奶娃娃，你把娃儿拜寄我，一打亲家二探花。”这样往往使过路的姑娘妇女感到难堪，加速赶路而离开此地，即使过路人离开了，领歌人也不甘心，还要追上一首：“隔河看见姐穿白，身子一扭脸一黑，啥时把你得罪了，快快转来说明白。”偶而也有那么一位不怕事的大嫂听到歌声后，便会停下脚步远远地站着，将领歌的小伙子臭骂一顿而高兴地离去，领歌的小伙子挨骂后，不但不生气，还和大家一起大笑，以能逗得到对方的骂声而引为自豪。

      在整天的活路场中，除去歇气打尖和吃饭期间外，从早到晚薅秧山歌从不问断。而且歌手还会根据当天不同的时间和时候唱出不同的内容，如早晨唱的是：清早起来去上梁，扯皮树叶吹响响；贤妹听到树叶响，假装出来晒衣裳。太阳出来唱的是；太阳出来绯绯红，檬子树上挂灯笼；风吹灯笼团团转，火烧灯笼满天红。中午时分唱的楚：鸡公叫唤把头抬，蜂儿朝王晌午来；回去拜上煮饭的，切忌没在锅里挨，主人家听到这类，山歌时，就会通知家中赶快做午饭了，太阳落山时唱的是：“太阳落坡又落林，唱个山歌谢主人；多谢三顿茶和饭，活路没有做得成。太阳落坡四山黑，唱个山歌送远客，粗茶淡饭怠慢你，一天把你累到黑。领歌人既站在客一边谢主人，又站在主人一边感谢了客人。如果遇到打雷下雨天时，唱的则是：天上打雷雷对雷，两口子打架捶对捶，若问打架为啥子，为儿为女为瞌睡。天上下雨雨稀稀，莫笑穷人穿蓑衣，不是穷人把田种，富人吃穿哪夹的。”……等等，如果碰到活路场中有些年轻人做活不使劲，歌手便会唱出：“小伙子做活人大萎，神皇庙里鬼在催，黄豆牵藤摔不远，脸上上了东瓜灰”之类的山歌来督促他们；如果知道了活路场中有那么一两个爱骂人的姑娘家，歌手便会以“贤妹长得怪不成，一张嘴巴光诀人，神皇庙里开店子，鬼都不敢进你门”的歌子去旁敲侧击地对她们进行教育，因为领歌人既未点名，也不道姓，所以那些被敲击的姑娘小伙子们听到后，也默默忍而受之。

      无论是唱“薅草歌”或唱“薅秧歌”的领歌人，不管男女，大多都是性格，豪爽、有胆有识，想象丰富能随机应变的山歌能手，许多人家薅秧除草都要请他们到场，如果活路场中缺少、了他们，人们就会觉得当天的活路死气沉沉，做不上劲，从这些歌手口中唱出来的山歌，不但构思巧妙、比喻生动，而且夸张大胆，质朴明快，清香四溢，余味绵绵。（作者：何晓东）